自打前几日祝好将他错认成其他友人,张度得见一袭素衣的妙丽女子在雪地上提裙翩翩的模样,他便选择性的偏信了第一种,也就是祝好已与夫君不欢而散。反正不论他如何相信,总之相信眼下的祝小娘子已是云英未嫁之身就对了,即便见她身侧伴着位玉面郎君也只当二人是亲族,毕竟……仔细一看,二人模样相像,一样的养眼悦目。
“张公子,这位是我的夫君。”
答得毫不拖泥带水,张度闻言,如浇凉水。
他讪讪点头,眼见祝娘子一侧的玉面郎君执起她的手,目露挑衅的向他递来一眼。
张度:……
张度强撑体面,向一对璧人草草拜别,而后灰溜溜地跑了。
祝好亲眼见证宋携青的一张脸由晴转阴,又由阴转晴,翻脸比翻书还快。
他紧紧扣着妻子的手,状似随口道:“他如何识得你的?”
此问显得好笑,他已离家五载,祝好自当结交形形色色的友人,不拘男女、营生,宋携青虽是祝好的夫君,虽是在人间无所不能的神君,也不可借术法窥探她的私事。
不仅是出于对祝好的尊重,比起以术法私窥,宋携青更愿让祝好亲口告诉他整整五年发生在她身上的趣事珍闻,那么,分离的五年光景不就成为彼此间在榻上闲话时的情趣了么?
浓烈的酸醋味缭绕在二人之间,她原该随便寻个由头搪塞,然而一旦思及她与张度相识的真正因由……
二人对视,祝好有些慌不择路地道:“哦,他是铺里的常客。”
“这样。”宋携青牵着祝好往前头的瓦肆去了,“翩翩,是想听曲还是投壶斗鸡吃茶看戏?”
身侧紧挨的女子明显松了口气,随即回道:“依你。”
二人是近午时入的瓦肆,出来时已是月上中天。
几乎从瓦肆的一头玩到了最尾,听曲观戏、吃茶捏偶一样不落,二人方才打道回府,宋携青独坐四角小杌不言不语,祝好绕至他的身后环着他的颈问:“这是怎么了?”
宋携青扣着她的腕将人往前一带,两人的前额相抵,呼吸交错间他问:“祝翩翩,我想知道这五年来你都在做些什么呢,在想些什么呢,五年前喜欢的物什如今还喜欢吗?五年前的口味如今还一样吗?”
还有,五年前喜欢的人眼下还如前一般的喜欢么?
祝好在他唇角一亲,贴着宋携青的耳畔连道三声喜欢。
她偎在他怀里,絮絮说着他不曾参与的这五年,上到衣楼的经营琐碎,下到一日之中
的膳食衣着。
啧,唯独不提劳什子张度。
……
宋携青还家已有三月,俩人用过膳,宋携青多会同祝好到衣楼,她不指望他帮衬,奈何某人非得跟着,离她从未超出五步远,宋携青每每就坐在她的身侧一声不吭的为她递水、揉肩。
方絮因等人初见他回来,也如妙理一般目怔口呆,宋携青以应付妙理的由头一一搪塞了。
方絮因再如何觉着纳闷儿,见祝好环着那人的臂眉舒眼笑,也就不再多问,她夫妇二人一向不似常人,再者……翩翩欢喜才是重中之重。
是日,宋携青陪着祝好行去李家,李沅两年前结了亲,今日是其女儿的满月宴。
女儿小字阿满,至于大名,爹娘二人将字书翻烂也未彻底定下。
小小的阿满裹在襁褓里似粉白雪团,祝好心生怜爱,屈指逗她,回眸时笑问宋携青:“可爱吗?”
宋携青低眉细看,阿满肉乎乎,嫩粉粉,他温然一笑,“自是圆润可人。”
李沅携夫踏入里屋,见状笑言:“你二人成婚已久,何时也抱个?翩翩姿容出众,宋公子亦是一貌堂堂,若得子女,准是明珠美玉、风仪俊朗,不知他日得迷倒淮城多少女娘公子。”
宴客闻言,无不含笑附和,祝好望向宋携青,扯着他半边衣袖曼声道:“我与夫君并不善教养,何况我二人事忙,孩子……也无瑕照顾,不若随缘。”
她朝宋携青眨眨眼,“宋郎以为呢?”
宋携青笑着颔首,一双幽眸却凝在祝好身上挪不动了。
李沅不以为然:“哪有人天生善教养?不过是熟能生巧罢,你是不知,当初我与郎君初抱阿满时手慌脚乱的,险些摔着孩子,听着阿满嚎嚎大哭竟不知如何是好……而今才算摸着些门道……”
言犹未了,李沅的夫君已将阿满送入宋携青怀中,他推拒不得,未免伤及婴孩,只得小心接着,李沅之夫哈哈大笑:“瞧瞧,光看着没什么感觉,亲身抱着才知分量吧?不怕你笑话,我每日下地耕作,只一想家中的孩子与媳妇便浑身是劲,哎呀,你两口子眼下对子嗣淡淡,是因尚未尝得其中的甜滋味……”
于他而言,平生所求,唯祝好而已,宋携青从未思及祝好以外的任何。
怀里的孩子太过纤弱,宋携青罕有这般谨慎的时候,连呼吸都下意识放得轻缓。
他应当不讨厌孩子,怀里的阿满颇为可爱,若是祝好的孩子,指不定有多招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