匾额上头灵光本来稍敛,此时却又亮了几分,便连阵枢主牌上的荧光更是耀眼十分。
在场一众上修见状尽都面露不忍,那先前还须发皆张的紫靴上修此时目中怒色褪去大半,轻声言道:
“侯师兄”
“焦师弟、莫做赘言,去寻由龙子过来,我要当面问问他,是不是真要毁了这祖宗基业!!”
紫靴上修闻言一愣,最后却还是长叹一声,奔了出去。
黄袍上修摩挲出来一把灵丹配好给侯劲吞下,堂堂金丹之尊,值此时候面上竟还现出来一笔哭丧之色:“好端端的宗门、好端端的师兄弟,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”
侯劲上修未有应他,只是死死地盯着手头玉柱,目色似又再厉几分。他攥着灵玉柱的指节泛出死白,掌心灵力如奔涌的溪流,顺着玉纹往匾额里灌。
明明才过盏茶时候,可他便连金丹本体都有崩散迹象。
可饶是如此,主阵的震颤非但没停,反倒愈发剧烈,第二生门那处传来的莹白灵光,像一根针似的扎在他心头。
“由龙子真是好硬的心肠。”
他余光扫过堂中,黄袍上修递来的灵丹还在掌心焐热,却没半分心思吞,只盼焦师弟能快些把人带来,哪怕能延后片刻,也好让他喘口气。
那头焦姓上修奔出祖师堂,紫靴连点不停,溅起的水花沾在裤脚,瞬间被灵雾烘得蒸发。
刚拐过供奉历代祖师的碑林,就见得有一团人围拢。
由龙子立在最中间,手中阵枢玉牌的灵光映得他满脸决绝,再往后是虎泉真人门下一系金丹,连带着才被收容的玄音门修士。
见得焦姓上修踏风而来,由龙子反应却只淡淡,只是负手而言:“如何,侯劲师兄终于愿得告知我师虎泉真人去向了?!!”
前者登时大怒,想也不想,即就大骂:“由龙子,你这厮遭外人算计浑不自知,为何几次三番偏要构陷侯劲师兄!!
你晓不晓得,因了你这里通外合之辈,今日殒了多少同门、多少弟子?!你真对得起历代祖师么?!是真要害我悦见山到那万劫不复?!!”
由龙子瞥他一眼,却不应他所言,只是发声冷笑过后,方才言道:“罢了,我也无话要与你这蠢货言讲。侯劲是不是在祖师堂中候我?!”
焦姓上修怒过之后即就后悔了,见得由龙子身后金丹面色俱都不善,便也就暂歇怒气,只狠狠扫过众修一眼,这才在头前引路。
这由龙子倒是谨慎十分,也不焦急,身后人马竟是一个不落地跟着他行到了悦见山祖师堂外。
他步子方才停下,内中那黄袍上修即就推门出来,面上神色复杂难言:“由师兄,侯师兄请你入堂一叙。”
由龙子倒无迟疑,大步进了堂中,反手合了大门灵禁。
才过了没多久时候,侯劲却已沧桑到了连由龙子都有些识不得了。
后者本来盛怒不已,现下心头却又冒出来一丝不忍,只是他自不会表露出来,开口相询时候,目中仍是无喜无悲:“我师虎泉真人何在?!”
“由师弟,你又何必如此?!!”侯劲上修面上悲色不似作假,语气亦是愈发艰涩:“咳咳。你且听听,外间可都是我悦见山弟子丧命哭嚎!!”
由龙子显未被侯劲这怀柔手段所扰,面色坚毅十分:
“今日境况,怨云孚师叔勾连外人谋害掌门、怨侯师兄你助纣为虐混不自知、怨秦国公府残虐非常。却独独怨不得师弟我,我只是要寻师父、要寻掌门!”
“由师弟,卫室将倾,师伯是要上一叶扁舟,师父他老人家寻得的才是康庄大道!!”侯劲陡然发声厉喝,震得由龙子都是眉头一蹙。
然这声过后,他却又失了几分力气、语气低落下来:
“由师弟,你资质过人,丹成中品,便算师父今后掌舵山门,下一任结婴人选、亦也是非你莫属。我等哪能与你相争?
可若是山门不存、你又能得个什么?!你前程自远大光明、今日之事,也不过是被奸人蒙蔽。
如若现下迷途知返,却还来得及!!你现下率众师兄弟上阵御敌、待得师父回转,为兄定会为你转圜。
届时我们悦见山便就一如从前,成日只消对弈参禅、围炉论道,照旧兄友弟恭、逍遥似仙!
我等师兄弟相佐你在师父仙游过后坐上掌门位置,这古玄一道,便就由你言出法随、藉此再寻新路,以证真君、焉能不美?!”
侯劲上修这话里头蛊惑味道极重,殊不知由龙子听得前者这番话后,反还狂怒起来:“好贼子,果是你们师徒合谋害了我师!速速讲来,我师何在!”
后者哂然笑过、自语喃喃:“你这榆木脑袋当真无药可救,我是在劝你作罢不假,然我口里言这些前程,难不成是在作假?!!师伯下落,便是告予你了,你又寻得到不成?!”
言罢了,侯劲上修面上再添三分颓色,直紧攥着玉柱低语一阵:“你有师父、我亦有师父。今日你或能收得侯劲性命,却难从侯劲口里头抠出半个字来。”
此时他语气虽低,但寥寥数言里头却透着坚毅味道,激得由龙子面上阴晴不定一阵,最后紧攥的拳头却还是又松开了。
由龙子背过身去,缓步迈出祖师堂去,只留句话来:“那便等阵破过后,我便亲携你去山北道献予匡家人,好请元婴相问、告我师下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