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就是你的恐惧。”妹妹的声音响起,“怕付出太多,怕被人辜负,怕善行终成笑话。可如果你因此停下,那我和所有醒来的人都会再次沉睡。”
阿禾跪在地上,双手抱头,内心激烈交战。
但他终究抬起头,一字一句道:“哪怕全世界都说不该做,我也要做。因为我见过光带来的改变。因为我听过那么多声音说‘我想活下去’。我不完美,我会累,但我不会逃。”
阶梯再度延伸。
第三重最为诡异。
他站在一面巨镜前,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,而是千千万万个“阿禾”??有的身穿囚服,满脸戾气;有的西装革履,冷眼旁观苦难;有的跪在坟前嘶吼,悔恨终生;还有一个躺在病床上,脑电波平直,已被宣布死亡。
“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?”镜中众口同声问道。
阿禾凝视良久,缓缓举起柳笛。
“我不知道哪个最真实。”他说,“但我知道,只要我还愿意为别人吹一首曲子,我就还是我。”
镜子轰然破碎。
光芒自地底涌出,他终于踏进“无灯之境”。
这里没有天空,也没有大地,只有漂浮的灯影与游荡的心声。每一盏熄灭的灯背后,都蜷缩着一个不愿醒来的灵魂。他们不是坏,不是恶,只是太累了,累到宁愿永远睡去。
而在中央,坐着真正的妹妹。
她的身体半透明,周围缠绕着黑色锁链般的怨念丝线,那是外界误解、冷漠与制度失灵织成的牢笼。
“哥……”她虚弱地抬头,“我想回家。”
阿禾奔上前,握住她的手。
刹那间,灯种爆发强光,护心网丝线从现实世界延伸而来,如同银河垂落。他将柳笛贴唇,吹响《春风来》??不再是温柔试探,而是全力倾注所有爱与悔恨、坚持与信念的旋律。
每一声笛响,便有一盏灯重新点亮。
锁链寸寸断裂。
远方,现实世界中的医院病房内,一台长期静默的监护仪突然重启,心跳曲线平稳回升。护士惊呼:“林小禾……醒了!”
与此同时,全球三十七个陷入深度昏迷的患者同步睁眼,齐声低语:
“有人在叫我们回家。”
当阿禾带着妹妹走出梦境时,已是三天之后。
晨曦洒在上海港,海鸥掠过水面,鸣叫声清越悠扬。苏晚扑上来抱住妹妹,泪如雨下。陈知寒点燃第一百零八盏河灯,放入大海。
而阿禾站在岸边,望着初升的太阳,将柳笛轻轻放在沙滩上。
他知道,这场旅程尚未结束。
弃光者的阴影仍在蔓延,新的裂痕正在城市地下滋生。但此刻,他不再恐惧。
因为他终于明白,所谓“传承者”,不是继承力量,而是继承倾听的勇气;不是消灭黑暗,而是始终相信??哪怕最微弱的光,也值得被守护。
风起了。
笛声随风而去,落入千家万户的窗棂。
有人翻身坐起,拿起搁置已久的画笔;
有人拨通多年未联系父母的电话;
有人走出酒吧,把最后一瓶酒倒进花坛;
还有人蹲在街角,给流浪猫盖上自己的外套。
春天,确实在发生。
而阿禾知道,只要心还在跳,鸣声就不会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