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给我闭嘴,这没你说话的份。”老爷子喝令道,拐杖重重杵地。
江明熙哑口无言,慢慢低下了头,手掌攥紧。即便这么过了这么多年,即便她在事业上干得比男人还要出色,依旧还是在老爷子那里得不到公正的对待。
江云微微一怔,停下了脚步。
杜梦溪却只是垂着眸静静注视他,用温和且包容的目光拥抱少年内心的挣扎。
“爷爷,”江云背对着他们,悄悄握紧了舅舅的手,沉声道:“祝您生日快乐。”
说完,他便牵着杜梦溪的手,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,身后紧随而来的是怒气冲冲的摔砸声和惊呼声,但他已经不在乎了。
*
等到坐上了车,江云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,神情茫然中还带有几分空白。
失神间他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,杜梦溪不知何时拿了件大衣裹在他身上,带着冷香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笼罩。
“做得很好。”杜梦溪在他耳边低语,声音里带着心疼。他的唇掠过少年冰凉的耳垂,留下一个几不可察的吻。
江云鼻子一酸,刚还在江家腰板挺得正直的他,现在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地缩进男人怀里,“舅舅,我好难受……”
“……”杜梦溪柔和了眉眼,用手轻抚少年的后脑勺,“好了别哭了,这么大了还哭?”
“我没哭。”少年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出,还吸了一下鼻子。
“好,那便是舅舅听错了。”
杜梦溪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江云的发梢,眼神晦暗不明。
他原先打算利用这次家宴正式以江云伴侣的身份出现在江家人面前,可先前江云与江思源发生冲突那件事,让他意识到江家内部的复杂程度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严重。
江家的主心骨江国泓年事已高,江家所有的人都在暗自盯着他手中的实权,觊觎着老爷子死后自己能否从中分到一杯羹。江家目前表面看似平和,实际上一旦江国泓去世,无形中约束着他们的那股权威与秩序便会骤然崩解,到时候江家为了利益必然乱作一团,江云这时候回江家不亚于羊入虎口,更何况他手中还有他父亲留给他的那份股权。
而且他听到了,书房里江云与老爷子的对话……
不愧是他带大的小孩,果真没让他失望。
杜梦溪将人搂得更紧密,白玉般的手滑落至少年后颈,悄无声息地取走一枚藏在内衬后领的小玩意,接着低头亲了亲少年颈侧雪白的肌肤,垂下的睫羽掩盖了眸里那浓郁的愉悦与占有欲。
他是不乐意见少年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的,虽然知道这样不好,但云儿在书房时的态度还是让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,更加让他放不开了。就像现在,他明明应该为少年与家族决裂而心疼,心底却涌起一股隐秘的欢喜。
卑劣而自私。
杜梦溪一边唾弃着这样的自己,一边又任自己这般沉沦放纵下去,隐藏在阴暗里的秾丽面容更加诡谲危险。
然而,原本受打击的小孩这时却用头顶蹭起了男人的下巴,还止不住溢出欢快的轻笑。
这心情转变未免太快,杜梦溪微微一愣,不解地低头看去。
却见江云仰起脸来,眼角仍旧微红,脸上却笑得像得知什么天大喜事般开心,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杜梦溪:“舅舅,你知道吗?我其实很开心。”
杜梦溪抬手轻轻梳理着他的发丝,配合着问:“哦?为什么。”
“因为,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。”
江云双手搂住男人的脖子,面对面坐在他的大腿上,低头认真地说:“亲情血浓于水不能割舍,却只覆在血肉之上;我与舅舅虽没有血缘关系,但舅舅给我的爱,却是刻在骨子里的。”
杜梦溪定定注视着少年,下意识放轻了呼吸。
他看见少年眼底那片澄澈的星空,那里没有怨恨,没有彷徨,只有历经风雪后愈发纯净的坚定。
“我为什么一直要得到爷爷的认可?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到江家,成为他们眼中的‘完美江家人’?”
江云忽然笑了,抬起手指滑到男人心口,隔着衣料感受那平稳有力的心跳:“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明白了,爷爷说我不孝也好,说我们恶心也罢,我都不在乎了。”
“因为我有舅舅就够了。”
车窗外飞掠而过的霓虹灯光在江云脸上投下斑驳的影,他脸上的笑比任何时候都要明净。
“小时候我总做噩梦,梦见爸爸妈妈出事那天,想着自己为什么要过生日,想着出事的为什么不是自己。”江云把脸贴在舅舅胸口,脸上笑着却红了眼,“可每次惊醒后,看见舅舅坐在床边担忧的眼神,心里的不安就慢慢消失了。”
杜梦溪的手臂无声收紧。
“后来学滑雪,第一次从高台狠狠摔下来……”
“雪台好高,好可怕,摔下来可疼了,也后悔自己为什么坚持要学滑雪,但我看见舅舅着急地朝我跑来,就一点都不怕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