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怨恨自己的任性,怨恨自己当日为何不听劝阻,怨恨自己蠢笨,不懂朝政,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。
连恨都没得恨。
愧疚与怨恼像一把生锈的钝刀,在她心上一点点地磨。她怨不了别人,只能怨恨自己。
马车外的谢知安排好回程的神策卫一应事务,转身欲回马车照顾聂相宜。
他站在马车之前,正欲掀帘进去,却忽地听见她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。
“含絮你说,如果当初我没有执意要嫁给殿下,外祖还会因此而死吗?”
她的声音轻飘飘的,如同晨曦中即将消散的雾气,无力而飘渺。
谢知的动作忽地一顿。
“夫人怎会如此想?”含絮亦红着眼圈,抽泣着劝慰她,“老将军都说了,不管夫人嫁与不嫁,这些都是躲不开的!”
“不是的,那一定是外祖宽慰于我的……”聂相宜喃喃地摇头,“灵玉表姐明明早便给我说过这些!是我任性……是我蠢笨……都怪我……”
她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,她一定不嫁谢知,只求还给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外祖。
“姑娘千万不要自苦!此等人祸,与姑娘何干?”含絮紧紧握住她的手,“若是老将军还在,也不愿见姑娘这般愧疚!”
“可我甚至不知道凶手是谁!”
她近乎偏执地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。希望时光倒流的愿望如同刻舟求剑,仿佛这样便能救回她的外祖。
“若是能够重来,我……不嫁殿下了。”
谢知的手紧紧攥着帷幕,直到指节泛白,骨节发出咔的一声脆响,如同琉璃破碎的声音。
真相戳破之后,她果然后悔了。心中生怨,才会悔。
他忽地放开了帷裳,转身离去。
山间起了一层蒙蒙的雾,渐渐有淅淅沥沥的细雨,带着冬日的寒凉忽然降临,落在谢知肩头。
他抬头望了望灰败的天色,生平第一次觉得茫然。
“嗖”的一声,有利箭刺破雨滴。
马车突兀地戛然而止。
聂相宜掀起帷幕朝前望了一眼,弥散的雾气之中,只见黑影簌簌闪过,神策卫的黑甲发出索索的震荡之声。
她眼皮一跳,不祥之感再次涌上心头。
“夫人。”凌竹突然出现,带着数个神策卫将她的马车围得严严实实。
她神色有些紧张,“发生了何事?”
“前面有逆党现身,夫人万事小心。”
又是逆党。最开始的流言便是因逆党而起。
这些逆党的目的到底为何,她们会跟外祖的死会有关系吗?
她记得上次,这些人的目标是贵妃。今日贵妃早已随皇帝回宫,余下不过皇室宗亲而已。
聂相宜顿时握紧了衣角,“这回是冲着谁去的?”
“逆党往太子的车架去了,三殿下眼下也带着神策卫赶往那边去了。”
聂相宜一怔,为何这次会是太子?
若是逆党,有此大好机会,不针对皇帝,反倒是一直盯着贵妃与太子。
烟雨蒙蒙之中,聂相宜隐约听见不远处的打斗声传来,兵器碰撞的声音冷冽铿锵,令人胆寒。
错综复杂的局势如同山间迷雾,只让聂相宜觉得心中不安,只怕下一刻,谢知也落得和外祖一样的结局。
她的衣角几乎被她搓出褶皱,“不行,我得去看看!”
说着她一把撩开马车帷裳便欲跳下车去。
“夫人不可!”凌竹挡在她面前,“殿下吩咐属下,一定要保护好夫人!夫人还是静心呆在马车上为宜。”
“我外祖才因此死去!你叫我如何静心!”被拦住的聂相宜心下生急,而后才发觉自己语气似乎重了些。